143、第 27 章(2 / 2)
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巨匠们一一列在褐发男子跟前,整好十一位,化作了《最后的晚餐》里耶稣的门徒模样,正等待命令。
褐发男子笑了,傲然喝道:“门徒们,随我打上天去,重塑人间!”
他话音刚落,地狱之门大开,这座奇特的星系都摇晃起来。
时间线迅速合并,地狱不停地上升向天堂。
王勇张玉等人只觉身体轻飘飘地,跟着褐发男子为首的十二人,不由自主地升向高空。
很快,他们就看到天堂了。
天上正在下色块雨。
九重天堂在崩溃。从天府到接近炼狱的第五元素岛所在,全都在震动。
天府的所有画都在崩塌,色块如崩塌的山体,不停地从巨幅的宗教画上坠落。
甚至砸穿了每层天堂之间的壁垒。
那些富饶而源源不断提供着天府人食物与饮水的色块,落在地上,便化作猩红腐烂的血肉。
彩色纸人们茫茫然,仍然按着既定的轨迹行动在既定的轨道之上。
色块砸下,他们的身体被砸扁了,仍旧往前攀爬,继续微笑着:“你好呀...邻居......”
“你......好......”
色块落尽的时候,所有的巨幅画像很快只剩了一层框架。
画区背后的神圣一一现身。
圣父、圣母、圣子,十二圣徒。
神色淡漠威严,周身悬着灵光,从那些巨大的画背后浮现出来。
他们一齐开口,如一人在说话,声若雷霆,响彻天堂:
【他来了。】
【他来了。】
须臾之间,地狱上升的速度更快了,褐发男子趁着地狱上升的速度,早已带着他的门徒们,带着王勇等人,到了这些神色淡漠的神圣面前。
陈薇惊讶道:“王队,你看,有两个耶稣......”
那从宗教画里浮出的基督耶稣,穿金戴银,衣袍镶嵌着宝石,华贵无比,望着众人的眼神,淡漠庄严神圣。
他身后的圣徒们也大多如此。
可是,王勇等人跟前的褐发“耶稣”,却衣着朴素甚至称得上简陋,神色安详温和,他身后的一干门徒,穿着世俗的服装,大多褴褛,有的看起来是木匠,有的是屠夫,还有的怯生生的尚未成年,除了干净的眸子外,无一威灵赫赫。
基督道:【你背叛了我父天主。相助叛神者。】
褐发的耶稣却失笑道:“何谈背叛?耶稣不曾千年为神,本就是人子。反而是你们窃取了神的外貌,把人间的所有人都化作了你们的神国的基石,才是可憎。”
【住口!】基督身后,天空早已布满了三角形生物,密密麻麻,挤满了每一寸天空。
它们组成了一只巨大的眼睛,憎恶地盯着眼前的“耶稣”。
褐发的耶稣却也毫不手软,他大笑起来:“来吧,门徒们,奏乐!挥笔!举起凿锤!吹响号角,敲响钟声吧!”
但丁外貌的那位门徒,就举着一只号角,呜呜地吹起来。
另一位则捧着一口大钟,奋力地敲起来。
振聋发聩,发起战斗的声音响彻天地之间。
地狱之中,三怪们挣脱了束缚,一跃而出,带领子孙手下攻上天堂。
诗魂听到号角声,便背起竖琴,急急向天堂而去。
第五元素岛上,每一块石头,每一棵结着果子的树,每一滴水,每一块土壤都醒来了,他们从无知无觉中伸了个懒腰,赫然长着一张愁眉苦脸的人脸,他们站起来,手捧着大钟,不分白天黑夜的一边敲着,一边冲上天府。
目睹着镜花水月里的一切,郝主任把伊莫逊的名字反复念了几遍,忽问正在围观文学参谋团讨论的常教授:“老常,你还记得英文里的感情这个词怎么发音吗?”
常教授道:“感情在英文里念......”
他刚想说话,忽然怔住了,反应了过来:“感情”在英文里的发音,如果用不太标准的音译,听起来,就是伊莫逊。
儒雅的常教授不禁拍了拍额头,苦笑了一下。
这一点太常识太简单了。常识到他们这些高级知识分子,每天脑子里装满文学与文学理论的,都在拼命往文艺复兴的文学作品人物上去猜测,却把这一点最常见的给忽略过去了。
显然,现场文学参谋团的人,与各地抽调来的美术相关专家,也都反应了过来。
那位立下不少功劳的西方文学史的女教授,略微不解道:“可是,为什么是耶稣,是达芬奇的最后的晚餐呢?”
一位西方美术史的学者答道:“‘最后的晚餐’是宗教画的一个重要题材。达芬奇之前,两个世纪以来,有不少画家曾经尝试过这一题材,甚至于达芬奇同时代的,也有不少人创作过这个题材的画作。”
“他们的画有两个共同特点:一,主题不明确,画面散漫,缺乏中心,人物刻板,动作僵硬。如果看这些人画的最后的晚餐,你在画面上只能看到一群人坐在那里聚餐,看不出任何有激烈斗争的情节。”
“有的把耶稣和十二个门徒画得漠然呆板,像一座座神像排列在桌前;有的,尽管把耶稣画在中央,但是构图并没有使他成为统领全画的中心人物,人物之间也没有相互关联的表情和动作。”
“他们对耶稣、犹大、门徒的刻画简单而公式化,只从形式上着手,给人不自然,不真实的感觉,且与实际情况完全不符合。”
而达芬奇的《最后的晚餐》,与这些人的作品截然不同。
达芬奇的《最后的晚餐》,人物分布,多样而同一,围绕着同一个主题戏剧性地展开。
他根据人物年龄、性格、身份、经历的不同,赋予每个门徒以不同的姿态和动作,栩栩如生地将每一个不同的门徒,包括犹大与耶稣的内心世界的矛盾、每个人的不同性格在面对“背叛”时的反应,都勾勒了出来。
他抓住了晚餐中最紧张的一刻,来展开戏剧的冲突,揭示人物的内心世界的矛盾。
可以说,如果其他人的画是静止的,呆板的,平面的。
那么,达芬奇的画,就是有生气的动态的,有情节,看到一幅画,如看到了一幕精彩绝伦的戏剧。
达芬奇始终认为,一张人物画,或其他形式的人物表现,应该做到使人一看就很容易地从他们的姿态中察觉到他们的思想。
他谈到绘画的主旨时曾说:“一个画家,应当描绘两件主要的东西:人和他的思想意图。”
中世纪的艺术中,即使是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,也要穿上衣服,而且还得穿上镶满金银珠宝的,如同国王一般的华服。
按照教会的观点,“救世主”必须是威严而华贵的。
即使是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,也要穿上衣服,而且还得穿上镶满金银珠宝的,如同国王一般的华服,呆板僵硬,庄严地俯视众生。
但在达芬奇的笔下,在以他为代表的文艺复兴时期的画家、雕刻家笔下,耶稣不再是神,而是有感情的人了。
是一个鼓起反抗罗马□□,被不幸的穷人们,被侮辱者、被损害者们簇拥着,衣衫褴褛、瘦弱而贫困的人的领袖。
而最后的晚餐,则变成了一位光明正大的领袖,领着他忠诚善良的门徒,遭遇了被权贵收买的叛徒的背叛,而始终不改为人世张目的领袖。
另一位临时被抽调来的西方历史学者,则肯定了这位美术史专家的意见:
“文艺复兴时代,局限和束缚还很大,只能借着宗教的框架,进行旧瓶装新酒。宗教改革、科学、艺术的复苏,都在这个框架之下。因此,越是同样取材自宗教题材的,越是能通过对比旧有的中世纪题材,反映以人为中心的时代精神。
一边说着,他感兴趣地凑上去,仔细观察镜子里的画面,解读寓意:
“唔,这个钟声,第五元素岛。我记得,这个钟声是指当时以钟声为号的一次大规模农民起义......难怪空想女王害怕听到钟声......她代表的是基督教的空想清谈,麻痹人民的思想,钟声一起,农民起义是实实在在的威胁,哪管你清谈不清谈,人是要吃饭的......这个‘文本世界’还真是一种有意思的寓言试重现......”
但是他很快被挤开了。
抽调来的美术类专家,早听说过“文本世界”,却长期无缘得见,现在赶上亲眼目睹专业相关,人人盯着那些文艺巨匠看个不停,早就把他一屁股挤出去了。